“好冷……”
一个几天吃不上饭的小女孩如是说。
托债券危机后失控的国内局势，莫说明面的市场，便是各路倒爷叱诧风云的黑市，小麦大米有价无市，不少倒爷组成了黑帮，围绕各种生存物资拿起了刀枪，开始了生物圈的物竞天择。
这种必须团伙作战匹配的赛道，显然菲谢尔单刷武功那是送人头，神之眼都给你薅了。
讽刺的是原先招募冒险家的冒险家协会蒙德分会，在分会长塞琉斯带领下摇身一变，从合法的官方机构跻身蒙德黑道的翘楚，“俄罗斯军人协会”（苏联解体后前苏军将士与前克格勃特工组成的俄罗斯最大黑帮）了属于是。
什么都不如下海赶风口，什么都不如钱。
权力可以换成钱，人口可以卖成钱，死人器官扒了卖钱，名头开假户头骗钱。
菲谢尔只能到处找机会，一会儿偷个黑市商贩的钱包，一会儿捡漏倒腾粮食的商人，即使如此，家里那几口人也是填不满的黑洞。
因为他们连出来偷窃都不肯，只想吃现成的。
女儿长大了，有神之眼和武功了，那就应该让孩子养活自己。
就和辛苦插秧除草是为了后面收获庄稼同一个道理，养孩子就是投资，现在孩子长大了，项目落成了，就该进入回收成本的利润返现周期了。
“哟呵，这不是菲谢尔吗？现在怎么拉了？”
菲谢尔刚转到街角，贩卖水果的商贩昆恩带着一票打手，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她顿感不妙，想要闪身，却因为多日挨饿，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昆恩哪会儿放过这个机会？一脚踩在菲谢尔背上，狠狠压着她踹不过气。
“当初你耍神之眼，把老子的摊子搅乱，然后卷了些水果出去自己卖了。现在我也叫上了人，你说吧，是怎么个坏债法？”
璃月有花船生意，上面都是合法或非法——反正给有钱人享受都一样——“转”来的靓女们，就是这几年璃月经济持续下行，财政亏空如黄河决堤不可阻挡，花船的靓女们全提瓦特可飞，早早转职入了直播展示，点单上门的新模式，自己这卖也卖不出个好价钱。
不如就枫丹好了，刺玫会旗下的红灯区一条街明码标价，沿街玻璃窗实体展示“莞式服务”。
“我看你长得还挺漂亮的呢。这么样吧，兄弟我也不难为你。既然要出货，我得保证有个手续，免得刺玫会的大人们怀疑我设套欺诈。来，签个字吧？”
他随手丢了一份文书，也不管菲谢尔愿意与否，吩咐打手就抓住她的手准备先画押。
一份标准的卖身契。
提瓦特各国除去蒙德，基本都存在人身强制依附关系的奴隶制，包括玩弄名头的璃月和直截了当的须弥。
如须弥的小吉祥草王的经文就有明文：“你们可以娶你们爱悦的女人，两妻、三妻、四妻；如果你们恐怕不能公平对待她们，那么，只娶一妻，或以你们的女奴隶为满足。这是更近于公平的。”（节自《古兰经：第四章妇女章》）。
须弥所谓的小妾，实际全部是女奴隶。
当了奴隶，除非生下至关重要的儿子——传宗接代，否则主人从来不拿奴隶当人，就当个会说话的牲口。
既然是女奴隶，那么就是商品，可以像牲畜的骆驼牛羊一样买卖，抵账，转让，赠与。
因为她们仅仅是奴隶，奴隶的法律地位就是主人的私有物，可以进入一切商业程序。
如某年海湾某国，一群美女衣不蔽体站在酒店各楼层阳台，无人机航空拍摄，本质上只是因为这些女子是某位王公的奴隶，为了炫富也好，为了摆谱也罢，把自家不当人看的奴隶摆出来，一样是斗富，才不会像某些后宫小说那般拿一群奴隶当什么女人。
总之，先变成奴隶，再进入交易环节，卖去须弥或者枫丹都可以。
“昆恩，这段时间你狂的很嘛。不过我也有点事找你商量。你在黑市新开的摊子，给老子让开。没别的，因为老子也要做生意。”
昆恩一脸怒容想看是谁批发的十八代祖宗，结果却见老婆贝雅特丽奇欲哭无泪，而那个抓住她的男孩可不吃吃素的，手里的长刀上有锯齿，只因为杀人太多，砍脊椎脖颈太多。
“要不这样吧，我把你老婆卖个枫丹国，听说那边制作毒品乐斯需要‘消耗’非枫丹人口原料，正好你老婆应该质量不错，卖过去能当一笔钱呢。”
男孩好像突然才想起来，他故意拍了拍贝雅特丽奇的肚子。
“哦，好像里面还有一个呢，那算双黄了。我得跟刺玫会多算一笔钱，多一个原料多一笔。”
一想起一尸两命要“溶解”在强腐蚀的乐斯原液，昆恩不得不重新思考，要不要卖了菲谢尔。
“哼，今天算你运气好。下次再让我逮住，你死定了！”
——“嘿嘿，菲谢尔，你爸妈还夸我带了不少好东西。现在蒙德这么乱，二老还好好的，那真是万幸。“
班尼特所言不虚，只因为债券危机以后，蒙德经济全面混乱，市面上没有正常货币，商品供应更是全凭本事。
菲谢尔却根本没心情打理班尼特，此时的她狼吞虎咽，吞噬着面前的这盘牛肉煲饭（诺曼底牛肉煲）。
已经多久没吃到了？
她不想那么多。
“话说你下一步想怎么办？“
“我……我想要不试试看，应聘愚人众的本地职员。“
“可是那个好多人去考啊？你能行？”
“我总得试试嘛。”
“那可是做特务，你想好了？”
“有饭吃就行了，管做什么呢。”
自至冬国渗透蒙德，蒙德人过去看不惯横行霸道的愚人众，至冬国各级官员和商人习以为常的霸权主义更是惹眼。
奈何现在形势逆转，至冬国一变形象，成为广大蒙德人眼中的人间神国之一（之二是枫丹），那里有吃不完的粮食，花不完的钱，打不完的子弹，用不完的土地。
对比现在蒙德的一地鸡毛，很多蒙德人发挥了逃荒本能，也就开始了卷至冬国枫丹国的新赛道。
菲谢尔吃差不多了，放下空空如也的餐盘，百无聊赖看着蓝天。
如果是以前，这样的好天气适合出去玩，即使是有工作，看着这样的好天气，心情总是会期待明天，因为明天就算不会变得更好，起码不会变得更糟。
从什么时候起，每天想起下一天总是担心会吃不上饭？
甚至，总是担心什么时候会死？
“我有个主意，要不菲谢尔你先考虑一下？”
——“这里是哪里啊……你干什么啊？班尼特？”
早就没有中二气息的菲谢尔刚抵达阴暗的地下废墟，便被班尼特从背后死死抱住。班尼特肆意呼吸着少女的体香，双唇吻上了柔嫩的耳垂。
“菲谢尔，我可以替你照顾好家人。只要你跟了我，我什么都能给你。我想要一个家，菲谢尔，你能帮我吗？”
按说搁在平时，菲谢尔应该二话不说推开他，然后打一顿，两人从此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此时的菲谢尔，却犹豫了。
因为现在的她，唯一一个愿意搭话的熟人，只剩下班尼特。
从以前开始，菲谢尔父母长期外派跑勤，她一个留守儿童，也不到什么双亲的持续关注，很快就被周围调皮捣蛋的孩子们欺负。
就和养老院有子女和没子女两个待遇一样，没有家长保护的菲谢尔被各路孩子王花式欺负，有了委屈也没法抵挡一群孩子的欺压。
别人看在眼里，却只会觉得“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因为一群孩子欺负一个孩子实在太正常，大家只会觉得是菲谢尔哪里做的不好，才会惹了这么多孩子一起搞她。
为了逃避现实，菲谢尔脑补了一个魔法世界，在那里，她是至高无上的皇女，有一群勇敢忠诚的骑士们拥护她。
在这个魔法王国里，不同于现实处处受气的无奈，她可以做到一切。
也因为这个原因，菲谢尔慢慢变成了中二，只要出去就张口闭口“幽夜净土”，随着自己武功见长，一人难敌群雄的态势好转，反过来加重了她对幻想的痴迷，认为都是幻想让自己有勇气面对问题。
然而，蒙德的大家却更加疏远这个少女，因为魔法世界是不存在的，这个人只是个有妄想症的精神病患者。
熟人莫娜等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说些敷衍了事的场面话。
在这个时候，只有班尼特真心相信，菲谢尔是唯一的皇女。
“你……真的不觉得我累赘吗？”
班尼特继续抱紧了菲谢尔。
“你说说看。”
“我任性，我幻想，我白痴，我没用。从小时候我就知道，我一无是处，所以我才要幻想自己是个皇女。现实得不到的一切，我都要在虚拟得到。大家都说我神经病，爸妈也这么说。刚才他们对你热情，其实是想让你来养他们。我这么说吧，你最好只是玩玩我，我们只是供给和需求的关系。要是我去不成至冬国，也会去枫丹，大不了卖身，起码窝囊一辈子也要潇洒一段儿。你不一样，你是年轻的冒险家，你……”
“我不是的哦。”
班尼特靠在菲谢尔的肩膀，默默注视着黑暗。
“其实我一直都清楚，我运气不好，就算是以前见过的旅行者，也只是高情商应付我。我知道，背地里很多人肯定更恶毒，但是我能理解。因为我运气确实太差了，跟我在一起只会被我的霉运拖累。但是……”
班尼特松开了菲谢尔，自顾自踱步到一处断柱坐下，仰望头顶破碎的壁画，不禁痴笑。
这么多年除了冒险家那些看开人生的干爹，其他人提到班尼特无一例外都是同样的敬而远之，那真是人家夹菜你转桌，人家点菜你走人，怎么不给面子怎么来。
反正得罪一个倒霉蛋，能惹什么事？
但是，菲谢尔是个例外。
冒险家协会只有她一个人愿意和自己组队，长期工作。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很直白。我不藏着掖着。我想照顾你。就算拿出我的全部，我也想照顾你。我看不得你受欺负。这段时间我一直攒钱，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你爸妈那边算我暂时拿钱稳住了。无论是枫丹还是稻妻，附近能跑的国家都可以。只要……”
对着菲谢尔，班尼特伸出了手。
“只要你不要再不辞而别。”
菲谢尔强忍泪水，躲开班尼特的视线。
她也把目光投向遗迹深处的黑暗。
“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的。”
“我知道。”
“如果你换一个人，肯定有比我好的。”
“我知道。”
“我没有钱，也不会赚大钱。”
“我知道。”
“我真是个笨蛋，一直运气不好。
“我知道。”
班尼特走上前去，握住了菲谢尔的小手。
“但是，正因为有这些，你才是我最熟悉的菲谢尔。”
黑市上赚钱的班尼特什么都干过，抢劫，盗窃，放火，炸车，杀人，截肢。
为了在混乱的蒙德先活下去，为了有足够的资源去走下一步，必须先把各种生存物资抢到手。
因为他没有一分钱。
没有丝毫犹豫，他把一枚戒指戴在了菲谢尔的左手食指。
“你可以先替我保管吗？”
即使这枚戒指是他抢的，早就是乱世的蒙德谈不上正常秩序，他不过是无数个同行中的一员。
比他过分的多的是，比他干的更大的多的是，和一大群杀人越货金腰带的幸运儿相比，他甚至只是个不起眼的“单干户”。
在现在的蒙德，但凡能活下来的“吃鸡”幸存者小则作奸犯科，大则兴风作乱。
高层争权夺利，财政大不了学魔幻现实主义的拉丁美洲，靠列强财团贷款援助就能维持财政，甚至靠列强雇佣兵就能改朝换代，如芭芭拉彻底站队至冬国，阿贝多靠拢枫丹国，为什么要管给不起这么多钱还破事一堆的死老百姓？
真的善良会连如何在群魔乱舞的黑市吃上饭都做不到。
风神巴巴托斯收走了善良的灵魂，要么是枫丹刺玫会的乐斯毒品原料厂，要么是至冬竹鼠研究所的“活体实验“，要么更简单，蒙德街头无数次以强凌弱的持刀抢劫粮食，每天都会有倒霉蛋去见上帝。
菲谢尔转过身来，默默拔掉了戒指。
“你给错地方了。”
因为她换到了左手的中指。
“从今以后，无论幸福还是病痛，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班尼特。像你说的，我们走吧，去一个我们的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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