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远方的天空黑云翻卷，空气的气压、湿度都在昭示着一场倾盆大雨。
火力交错，战壕的防御圈也正在逐渐缩小。
我望着内格夫，她已经深受重创，失去了所有傀儡，但少女还在机械地开火，并且愈战愈勇。女孩看似举重若轻，但那遍体鳞伤的背影却分明处处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至少如果是我，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压力。
不知究竟何时才会偃旗息鼓。

我脱下外衣，披在了内格夫的身上。
“干嘛？”她喘息着问。
“下雨了。”
“我问你在干嘛？”
“给你遮一下，免得感冒。”我恬不知耻地说到。
“哼。”她的笑意依旧宛如小魔鬼般娇媚，但这一次却再无抵触。内格夫一边换着子弹一边低声道：“刚才那种高强度的子弹……绝不是狙击手，而是铁血精英出现了。你还是放弃计划吧，否则会死的。”
我咬了咬牙。
“春田，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情，但这一次，我求你为我打出一发狙击，迫使那个铁血精英撤退。”
“指挥官，真的要赌一次……对狙吗？”
“告诉我，你需要听几次才能判断出她的方位。”
“2到3次，可是，这个盾牌连一发子弹也防不住的。”
“不防了。”
我嘴角浮现笑容，抱起盾牌，踩着满是泥水的地面就冲了出去。起步很快，但很快就因为脚下的泥泞而减速了——
第一发子弹打在了我右身前一米左右的位置。
“指挥官，卧倒！”79喊道。

我没有卧倒，而是将防暴盾抱在身前，整个人趴了上去，借着双腿向前蹬出的惯性像滑雪般从斜坡往山脊的尾部滑去——
第二发子弹打在了我左身后两米左右的位置。

我回头望向春田。
轮到你了，救救我。
这样毫无出息的在心里说道。
找出敌人的位置，为我终结这场战斗吧。
你一定可以做到，一定的。

她仰着头，亚麻色的秀发偏向一面。木质枪托和温婉的耳垂有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条流淌下来，和鲜血融为一体，滴在地面。
天空的阴霾逐渐被风吹散，化开混沌的颜色。
是那样美丽的风景。

“目标确认。”春田熟练地拉栓，瞄准。
“砰——”
“砰——”
清脆的枪声，熟悉的枪声。
我闭上眼，仿佛自己还躺在车厢上无忧无虑。
身边再也没有传来第三声枪响，战壕的交火声渐渐远去了，世界变得安静起来。

那个铁血精英被干掉了，或者，至少已经没有能力再起了。
春田跑过来时，我哈哈大笑。
“谢谢。”
“不，其实……”她犹豫的望了望山上的高坡，最后还是笑着向我伸出了手，“不管怎么说，只要您平安无事就好。”

占领了指挥部，通讯也终于恢复了。
我呼叫着支援，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的两只梯队不知何时已经到这里了。
“刚才要是听你的，再忍一阵子，这场冒险就没必要了。”
“现在的结局也不坏。”春田手握着步枪道。

我点点头，虽然此时很想拥抱她一下，但脚下动摇了片刻，没有这样做。
借助这个铁血系统的指挥站信号塔，春田总算是锁定了AR15的位置。
“果然呢……格里芬的识别信号已经追踪不到她了。”
“是么，那就好。”
“不把这件事情上报总部吗？”
“不，联络AR15……我要和她说话。”
“即使如此，她的通讯设备是全部关闭了的，指挥官……格里芬也好，铁血也好，没有任何人可以主动和她联络上，但是如果您要求的话，我们会试图追击，只要重创她，再行回收就不是难事了。”
“不，也不要那么做。”

黄昏的落日显得虚弱，玻璃窗泛起金色的光华。
我呆呆地望着15远去的那个方向，整个S08区都安静了下来，夜晚也即将随之而来。
“原来，您什么都还没想好……”
“是啊，春田，我究竟是为什么才追逐着她呢？”

没有回答。
这个世界总是充斥着种种的荒谬。
面对爱情，战争和死亡，人们始终找不到合理的姿态去面对……太多的过程和结束都无一例外的需要等待。
只是，这样的等待，究竟会持续多久。

“你知道我在做着徒劳无功的事情，对吗？”我又问春田。
“……我知道。”
“你也一直在劝我不要去做。”
“如果您没有尝试，可能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蝎子说得对，她终究是不会与我们长久共事的。”
“如果可以，春田希望永远守护在您身边。”

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喉咙有些疼，而湿透的身体也开始不正常地发热，大概是身体过于疲劳而导致抵抗力下降的前兆。
这不过这次，春田没有靠近，没有抚慰。她只是举重若轻地描述着，仿佛约定来年春天的时候，原野里一定可以看见漫天飞舞的樱花……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承诺。
“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坐会儿。”
“是……我会确保您在视野内的。”



内格夫和春田坐在战壕上，雨后的星空分外晴朗，光芒闪耀。
内格夫兴奋地望着乌兹和加利尔回收着战场上的物资，而春田则时不时地用瞄具担忧的看一眼山上。
“我有一个问题。”春田开口了。
“嗯哼。”
“我并没有击中那个铁血精英，她……仿佛是从原地消失了……是一个幻影吗？”
“不，不是幻影，”内格夫低声道，“我们的对手，炼金术师，她具备这种能力。”
“是吗。”
“是的，你大可以放心，你的指挥官还不至于聪明到能识别出到底是谁击中了目标。”
“你觉得他怎么样？”春田顿了顿，又问。
“什么意思？”
“我的指挥官，和你所认识的其它人相比，怎么样？”
“你想要我夸奖那个男人吗？抱歉，没心情。”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春田抬眼向内格夫望去，只见女孩眉宇间一片平和，面带笑意，但血红色的眸子深深不可见底，春田心中没来由的一寒，一时竟有几分抵触。
内格夫感觉到了这份抵触，于是笑了笑，乖巧的抱住自己的双膝，以嘲弄的口吻道：“这么说吧，正常的指挥官在这个年纪时候，行动没他这么莽撞，小伎俩也没他这么多……”
“还有呢？”
“没有他这么蠢！”
“蠢吗？”
“用你们的话来说，叫莽撞，在我这里只能叫蠢。你要是想骗，可得趁早，要是下手晚了，他记一辈子的那个战术人形就未必是你了。嘻嘻。”
“据我所知，指挥部里只有Kar98k和他走的近一些。”
“哦~还有呢？”
“AR15是他憧憬的对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觉得好笑是吧，我知道，那个16LAB的女孩……”
“嗯，传说中的AR小队。”内格夫故意用慢悠悠的口气说道。
“我不喜欢她。”
“我也不喜欢，不过我本来喜欢的人形就不多，或许她很精通战斗技巧吧。”
“指挥官被打击到了，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真的努力过了，真的试图去接近过了……那种想要去接近某个人的心情。”
“人类总是会犯相同的错误，就像飞蛾扑火。不过，你也一样。”
“你觉得我会主动出击吗？”
“你既然在考虑这个问题，说明你内心里有答案，只是缺个人推一把而已。”
“你在推我？”
“我在推你，可不是为了你好，而是单纯的喜欢看戏而已，至于你是住进了自己的糖果屋，还是迷失在魔鬼森林，我可不在乎。”
“好吧。”春田笑了，不再追问。

“话说回来，我的评价还算中肯吗？”
“虽然听你这个战斗专家这么评价他，但我估计在他的心里，你的评价也不过如此了。”
“什么？”内格夫忽然睁大眼睛，瞬间变得不甘心起来。
“我倒是确信指挥官的气量比你大。”
“从刚才开始和我谈心就是假装的么。”
“很意外吗，你也只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刚才一番话很有意思，我很高兴能听见你这么积极地为一把老式步枪的恋爱感情生活出谋划策，虽然你并没有恋爱过……我还不至于把纸上谈兵的话当回事。”
春田借着三分笑意，把话说的既柔和又伤人。她等了一会儿，确信内格夫再也没了下文，于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的尘土，往山上走去。
“切……可恶的女人。”内格夫的眼色阴暗下来。


朦朦胧胧，有人呼唤着什么，声音由远而近，飘飘然的。
我蓦然睁开眼来，却感知到了脸上有些湿润的手指，慌忙警惕地往后缩了缩。
睡醒之后会警惕……那真是我从未有过的习惯。
我用袖子擦了擦汗，抬起头来。

“指挥官，你流汗了。”春田说。
“没事，可能是虚汗。”
“快点换衣服吧，免得着凉了。”
“没有换的衣服了，那天在战斗中破损严重的我都已经扔掉……我说胡话了么？”
“没有。”
“内格夫呢？”
“在帮忙试图修复卡车，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发会指挥部了。”
“好，我去看看能否帮忙。”
“你发烧了，最好不要走动。”她把手按在我额头上，陈述着事实。
“我很少感冒发烧，不用在意。”

春田摇了摇头，她轻轻掠过耳畔的云髻，发丝有些凌乱，朝日的微醺仿若残妆，虽是这副模样，却比平时更为生动温婉。
“援军都到了，您的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都加入了战局，但我们没能找到铁血的头目。呐，指挥官，您成功地把内格夫小队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来了哦。”
“那不是我的功劳。”我摇摇头，“好渴，给我点水。”
“给您。”
“这是，德国的……野格酒？”我皱起眉头，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
“热一热身子。”
春田似乎也有了几分醉意，她慢慢走到我身边，十分自然地倚靠住我的肩膀。
春田的脸此刻象这朝霞一般，甚至白皙的脖子也有了淡淡红晕。
我哑然。

终于，口渴迫使我喝下了第一口，进入体内升温后的药草味让喉咙火烧火燎，立马将瓶子拿开，春田红着脸笑了笑，神色慵懒地伸手接过水壶，饮下第二口。
一切是那么平和，我却如坐针毡。
春田柔若无骨的香躯就这么软软的靠在肩侧，眼波柔媚如水，紧紧地盯着我。

“你喝醉了？”我憋了半天，才喃喃说了这一句。
“嗯。”春田身子一顿，似乎点了点头，又似乎没有，只见她牙齿轻轻咬下唇，眼中柔媚不减，“指挥官心里，是喜欢AR15的吧。”
“已经谈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了。”
“指挥官……”春田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问着，“可喜欢我吗？”
我为之愕然，只见春田眼中温柔无限，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面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额头上也渗出了微微的汗珠。
“你喝醉了，说了也不算。”

春田身着材质特殊的长裤，和马靴连为一体，全部的重量都靠在我身上，十分温暖，饱满的肌肤在怀，也让我颇为受用。她意识到我的注目，笑意慵懒中带有一丝娇哼，慢慢的抓住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前。
“你啊……”这带着醉意的姐姐抚着我的手轻轻道，“活的太累了啊……小傻瓜。”

我很喜欢被这样贴近，而且春田贴的很近很近。
贴近了的，她的脸庞。
皮肤真好，即使只是鼻尖触碰到我的脸上，都足以产生美妙的电流。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我还是做了，就这样低下头，撬开了少女的香唇，春田没有抗拒，而是任凭我享受着细滑的小舌。
或许多年以后，当我一再回忆这个场景，眼前温暖的女人，冰冷的枪支，两者均未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辜负我的信赖，会是多么完美的事情。
枪上了膛，何必退回去。

“之前你给我的，都是交易。”我激烈地深吻着春田，呼吸混乱地说着。
“嗯。”她陷入柔弱，轻声呢喃。
“这次不是。”
“不是。”
“所以……做完这一次，好不好？”

春田犹豫了，她想了想。
在她准备点头的前一秒，我连忙抱紧她的脖子，阻止了她。
“怎么了？”她笑道。

我呆滞了一下，找了个借口：“我还有话没问呢。”
她扑哧一下，大方地从我怀里挣脱出去：“请问吧。”

“……春田要是结婚了，想要什么呢？”
大约是酝酿了足足一分钟，我才鼓足勇气问道。
任何人的生活疆界忽然扩大之后，都会无所适从。春田也毫不例外，她先是意外地沉默了些许，随后反问：“战术人形可以要什么呢？”
“我不知道，一般战术人形的话，会比较在意服装吧……格里芬总部正是如此做的，定期给人气高的少女定制几件衣服。算是唯一比较珍贵的礼物了。要是说除了战斗之外，大家也是爱美的吧。”
“那，我首先想要两件衣服好了……一件冬装，一件夏装。冬天那件一定要特别温暖，特别厚实，夏天那件要特别凉爽，特别性感……这样，就会提醒自己不能胖起来了……我还想要一面大一点的镜子，不光是为了打扮自己，也是为了每天早晨起床时能把指挥官先生打扮的精神一点。啊，要有阳台，窗户把生活彻底封死了，只有阳台才有家的模样……您在看什么？”
“看你啊。”
“指挥官真是的，总是直勾勾的像狼一样。”
“因为春田很美，也很懂得生活。”
“不光是懂得，我还会洗衣，会做饭，春田是方方面面都很能干的哦……家里的活都可以一个人完成，外面的事务一般不会插手，但是整理文件报告也好、执行出击命令也好，都能处理地天衣无缝，指挥官的日子会过得比现在更有品质。”
“真划算。”我笑了。

她也笑了，望向窗外。
我们都沉默了，这种萧条感像极了世界大战刚开始的那些年月，街上没有路灯，人们都逃避着黑暗的世界，只有冰冷的军事基地的窗户的灯光亮着，把外面的原野和枯木照的发亮。
“当然，上面说的那些都可以不要。”她叹了口气。
“诶？”
“嗯，是的，其实……只有一个要求。”
“听上去变得简单了。”
“我要你每晚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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