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有心的或者无心的人


“是的，艾涵小姐，感谢您愿意加入到天界的军队中来，我谨代表全体天界人向您表示由衷的感谢。”
坐在长桌末端的正是杰克特。杰克特回来之后，欧米茄的地位便退居二线了，但是由于杰克特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所以实权仍然在欧米茄的手中。
今晚的晚餐，艾比蜜娅特地为所有参加这次晚宴的人准备了牛排。虽然不是什么高档的牛肉，但是对于他们平常的伙食来说已经非常奢侈了。
艾涵呢？她也不是很在乎这些，好吃就行了，而且她吃了那么多天船上难吃的压缩饼干就水，这种佳肴实在是难得~
就是。。。吃相不太美观，和旁边的里琪比起来，高下立判。
“我先说清楚哦，我只是来找小琪的，至于你们打仗这档子事，只是顺手帮忙而已，毕竟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是，关于这一点，我们很清楚。”
“只要管吃管住就行~”艾涵天真地说道。
就在这吃到一半，一大口饮料下肚的时候，艾涵的脸突然被一只细嫩的手捏起来。
“抱歉，失礼了。”
那是艾比蜜娅，用左手的三根手指捏住艾涵的下巴，将她的头轻轻地转向自己，用另一只手夹着一块餐布，擦拭着艾涵的嘴角。
很冰，但是这指尖，意外地柔软。
此刻艾涵才意识到，由于鲁莽的吃饭方式，她的嘴角已经糊满了酱料了。
现在来看的话，里琪虽然人很冷，但是毕竟还是女孩子，在可爱这方面也很懂嘛。艾比蜜娅除了胸口扎眼的次元导向器，黑色的女仆装搭配白色棕条纹的衬衣，棕色的头发外加红色的眼珠，这个冷艳的样子，感觉像是那个，就像。。。
“丽。。。丽塔？”艾涵不禁说出了声。
“嗯？怎么了吗？”
“啊，那个，没，没事。。。”
艾涵盯着艾比蜜娅，艾比蜜娅盯着她的嘴角，温柔的微笑，让艾涵不禁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这种感觉，好奇怪，仿佛她根本就不是一台机器，而是一个。。。人？躁动越发地强烈了。
也许我可以和一台机器好好相处，为这段日子增添几分色彩？
小琪？虽然这么想有点缺德，但还是算了吧，和她交往还不如盯着一块石头有趣。
擦拭过后，艾涵吃饭的动作也缓和了许多，小心翼翼，不再破坏小艾比的精心照料了。

在收拾餐具的时候，艾涵走到了有条不紊的艾比蜜娅的身后。
“那个。。。”
艾比停下了手里叠盘子的动作，回头微笑道——她的微笑很像莱西，“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啊，很难说出口。。。就是，过一会儿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出去逛一逛，我刚刚来到这里，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很显然的一个借口了，其实她就是为了和艾比蜜娅相处。
“很抱歉，不可以。”啧，果然还是机器人啊。。。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我还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去做，如果您来找我的理由是对城市结构的不了解的话，您可以选择使用电子地图。”
说着，她从自己的右臂里面取下一个金属长条，这便是电子地图了。它向旁边投影出了一块虚拟屏幕。待调试无误后，她便把这个小小的电子产品交到了艾涵的手上。
这一套“组合拳”都把艾涵打懵了。办事效率这么高的吗？光速拒绝？搞得我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直接弄死我可还行。。。
唉，与小艾比的第一次约会，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呜呜呜，太糟心了。
要是这时候能有个人来救场就好了，但是谁会来救我呢，整个大厦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即便有人，那要怎么救。
“你去吧，让我来。”
竟然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艾比蜜娅的手里接过了盘子。
为什么要用“竟然”？艾涵怎么也不会想到，来救场的人竟然是里琪？
“不好意思，我无法让您来接替我的工作。您知道的，我生来就是。。。”
不等艾比蜜娅拒绝，里琪大手一挥，直接把她的衣服从女仆装变成清凉的休闲装了。
“你也知道，我以前也是干这个的，只是这次，我想亲自动手做一下。”
艾比惊愕地看着自己，露肩长袖衫和短裙，保留下来的黑色吊带裤袜，一双厚底的凉鞋，这是她难以理解的衣物。
诶，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好？
“走啦，快点快点~”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艾涵便牵着她的手跑出去了。
原来小琪是个傲娇啊。艾涵开心地回头看了里琪一眼，但是里琪却没有回头望向她。
切~

“那么，接下来，你想去哪里呢？”
面对外界的五彩缤纷，高楼大厦，比起作为外人的艾涵，艾比蜜娅更像是刚刚降世的婴儿一样——不，这种比喻也不恰当，因为她的数据库当中储存着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知识，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但是，在大脑当中储存的知识，和自己亲身体验到的，是一样的吗？
我们该如何界定“知道”？“体验”又是什么？
也许这正是艾比蜜娅正在面临的问题。但是她不需要解决这种没有用的问题，她将这些理解为，现在依旧是服侍艾涵小姐的时间。只是这次服侍的命令是由里琪下达的，而且地点也不一样罢了。
看着这样的她，在市井之中，艾涵依旧带着一股新鲜劲儿，绕在她的身边，好奇地打量着。
“关于这个问题，我的建议是去位于东侧市区的沃伦商业中心和它南方约300米处的国家公园。夜晚为这两个地方填色不少。”
“啊？我不是在问哪里好玩啦，我是在问你想到哪里去。”
“那就是我想去的地方。”
“真的吗？”艾涵估计是想逗一逗她，追问着，“那真的是你想去的而不是推荐给我的吗？”
“是的。”
“真——的——吗？”艾涵戳着她的胳膊，不怀好意地笑着，“你想要去哪里——呢——？”
但是这种开玩笑的追问，把她的思索带入到歧途当中了。她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变得严肃，凝固住了。
凝固着，进行着难以想象的数量的运算，瞳孔当中的聚焦器“嗞嗞”地旋转着。
“想要——去哪里？”短短的几个字，仿佛打开了她短暂的“生命”当中一扇全新的大门，她从来没有运算过除了做饭与打扫之外的东西。现在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不停地念叨着。
“想要——去哪里？想要。。。想。。。想。。。”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对于一个机器人来说，他们只能按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运行，在他们的世界当中，只有“命令”，而没有“欲想”。
但是，艾比蜜娅与他们不同，理论上她是无限接近人类的存在，对于这样的一个问题“你想要去哪”，在艾涵的诱导之下，她不再放弃，她开始苦苦地寻求着答案了。
“欲想”是什么，在她庞大的数据库当中当然有这个词语的定义，她当然知道。但是她的程序告诉她，那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放在以前的话，在她被制造出来为安保大厦服务期间，她“想要去哪”，是因为她“到那个地方有工作要做”，但是现在，没有了。
或者说，现在“去某个地方”的“目的”，似乎需要自己去规定了。
自己规定？自己对自己下命令？那是什么？
艾涵小姐正在渴望着答案，我必修给她一个答复。
我似乎被挡在一扇门的后面，怎么也推不开，而在这扇门的另一边，有什么独特的东西在等着我。
。。。“我”？我在说“我”吗？“我”是。。。什么？这就是人类的自我意识？以前，“我”指的是艾比蜜娅人工智能机械，但是现在，“我”似乎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这是怎么回事，在一片混沌的漆黑之中，渐渐地由模糊不清，诞生了一个实体。虽然还是模糊不清，但是“它”确实存在。
那是什么？那就是“我”吗？
一阵仿佛根本不能算得上是运算的运算过后，一大片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的数据流闪过之后，艾比蜜娅的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指向了一个地方。
一盏路灯。
街道两旁整齐排列的路灯当中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一盏。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想，到那里去。”她一字一句地说着。
“路灯？去那里干嘛。”作为一般人来说，这个回答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艾比蜜娅的神情有点沮丧，大概是因为没有给出艾涵理想的答案的程序性反应——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做出的表达？
“呃。。。好吧，那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艾涵拽着她，缓缓地走到路灯下面。
虽然很难沟通，但是莫名地。。。有趣？艾涵撇着嘴，感受着艾比蜜娅手指上传来的温度。
很冰，但是异常的柔软。
根特的路灯，也和阿拉德的截然不同，真正的实体只有顶部的一个小小的球状投影灯，而包在它周围的复古的蓝色灯笼一样的灯罩以及周围的虚拟光圈，都是由中间的投影灯投射而成。看来天界的3D投影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
一个路灯而已，有啥好看的。。。艾涵不解地瞥着这个城市当中的必需品。
但是艾比蜜娅，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瞳孔之中的聚焦器不断地旋转。
现在这是什么“感觉”，在我的脑中闪烁着貌似无用的数据。
这盏灯，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仿佛承载着世间所有的美丽。
新的问题到来了。即使艾涵不问她，她自己也在运算着：“我想要到这盏路灯旁边去，这是为什么”。
但是她不知道，当她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时，她就已经不太一样了。毕竟在机器的世界里，是没有“为什么”的。
那盏路灯，也许还有报废的一天——她也有报废的一天。但是它点燃了一个小小的火种。这个火种，将来会焚烧一切的迷雾，带她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
那幽蓝的灯光，随着运动的电子储存在了她的存储当中最深最深的地方，无法调用，无法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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